听完道道金斯讲述的基因的故事,人类应该感到绝望。进化是偶然的,乌木的,基因是冷酷和自私的。它们决定聪明,经过几十亿年的进化,它们已经成精了。从这里我们却是可以学会不少求生的本领,但同时我们也会陷入这样一个境地:我们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生存。生存是偶然的,也是是荒谬的。生命的意义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在人性的世界里那么的崇高和辉煌的舍生取义、视死如归,在一个所谓的客观世界里完全是不合情理的。近代科学制造的这种人与世界的分裂,在今天由于更加的精致化、合理化,而显得更难弥合。
吴国盛,北京大学教授
久闻大名
这本书在我的书柜躺了好几年,可是一直未被翻阅。我对道金斯的认识,是从《信息简史》中来的,我第一次接触到‘meme’(模因)。然后,不断的在各种书里头看到道金斯被提起,看起来这作者的被他人引用的数量极高,他身上的标签越来越多,包括“后达尔文主义者”、“无神论者”、“演化论推崇者”。最近的一次便是《未来简史》,由于这本书的内容太过丰满,框架太过宏大,一直没想好应该怎么写读书笔记,所以先把今天刚看完的书的读书笔记整理一下。
本书出世40年,前后翻印3版,虽然作者道金斯表示,虽然有些观点在最新的作品中已经得到了修正,但是最重要的的科学概念还是从这里传播出去的。
我想感谢牛津大学出版社,在一个年轻学者提出了惊世骇俗的观点的时候给予他足够的包容和关怀,以象牙塔的名义给年轻人照亮前路。从那时起,道金斯给这个世界带来的争议从未停止过,而似乎他惊世骇俗的观点却和很多当前的资料一致。我不是生物学领域的专家,我并不能证实这一点,但是他对我们世界观的颠覆是不可逆转的。
不同章节翻译风格各异
当我读完这本书的时候,我发这本书的几个合作译者的风格迥异,以至于我都不敢相信这是同一本书。虽然这些译者都不容易,但是作为读者来说,他应该看到一个“雅信达”的译本,正如《哥德尔、艾舍尔、巴赫:集异璧之大成》的作者与译者那样,希望用本土的话重新构筑这本书,而不是简单的冷漠的机器翻译。
虽然台湾的繁体版看起来会费时,但是总算能保证这翻译的质量,我想以后有关科学哲学的书,我都看繁体版好了,唯有像《21世纪资本论》这种经济学的书,看简体版好了。所以并不是简体版就没有翻译得很好的书,但是这个劣币驱逐良币的丛林社会,读者是吃最大亏的,对科学文化普及而言,是个灾难。至于能直接看英文版的朋友,那是最好不过的。
什么是自私
这是一本严谨的学术作品,但是却用了风趣生动的阐述与论证,这本身就是极为难得的。这就是科学精神。道金斯书的开头就说,
我并不提倡以进化论为基础的道德观。我只是讲事物是怎么进化的,而不是讲人类应该怎么怎样行动才符合道德准则。
本书关于自私的定义是:
如果一个实体,例如狒狒,其行为的结果是牺牲自己的利益,从而增进另一同类实体的利益,该实体就被认为是具有利他性的,而自私的行为效果则恰好相反。
这是一个用反证法来阐述观点的范例,直接定义自私真困难,但是它的反面论证就容易多来,从定义开始,我就被这种精巧的论述技巧深深的吸引住来。
刚刚在自私的定义中提到的利益,指的是:生存的机会。
此外,关于利他和自私的定义指的是行为上的,而不是主观意识上的。
进化和演化
进化和演化其实是一个不相同的概念,当年达尔文提出进化论是在科学革命的年代,那个年代讲的是所有的生物都是上帝造的,而且根据古希腊的讲法,是遵循自然阶梯(Scala Naturae))的自然律(nature law)的,比如人是阶梯的顶端,其他的生物按照其活动范围逐渐下降。
达尔文在物种起源中,战战兢兢的写到不同的物种间似乎是有联系的,具有生存优势的物种慢慢的存活下来,可以把自然律中的自然阶梯从孤立的台阶变成一个平滑的斜坡,物种通过进化,慢慢爬坡。关键字是,生存优势与爬坡。这也是纳粹信奉的种族主义的科学依据,希特勒认为人类要爬升新的高度需要一个具有更纯种与具有更多优势的民族,于是最后认为亚欧人种的雅利安人是最优秀的,然后才有二战的悲剧。
后达尔文主义认为,达尔文的“适者生存”其实是稳定者生存(survival of the stable)。这种物种演化是与环境呼应的,所谓的优势是在当前的环境中能有优势,譬如气候变迁非洲大陆大旱,地面的草不够吃,而具有长脖子的鹿能吃书上的叶子得以生存,于是把带有长脖子的基因传递给后代,而短脖子的全死掉了,基因就没有了。所以演化的关键字是特定环境下的优势、基因传递与稳定者。因此,才有开头吴国盛教授的一番话,
我们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生存。生存是偶然的,也是是荒谬的。
很久很久以前
道金斯把目光投向了生命的最原始阶段,“原始汤”。
原始汤指的是生命演化诞生的原始阶段,由于火山与闪电,水中富含了大量的氨基酸与蛋白质。
不知怎的,这些生命的原料组成了最原始的生命,之所以是生命,因为他可以利用环境进行自我复制(replicator),这是我们DNA的最原始的阶段。几亿年?十亿年?反正一段时间过去了,只有这样的生命存活下来:
- 这种生命能保持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存活,不然死的比生得快,一定完蛋
- 生命的复制速度(生命力)也要足够高,不然还是一个生命周期还没复制完一个新生命,还是死的比生的快,还是挂掉了
- 这个复制得相对准确,不然复制几代之后,就完全不能保持它的生命周期了,还是要完
当道金斯想到这里时候,感叹,进化是偶然发生的,不管你愿意与否,基因的复制机制还是在不遗余力的防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偶然中不偶然的是,肯定同时出现了好些原始生命,出现了最早的物种博弈,这种博弈很简单,就是“你死我活”,拼命整死你,包括吃掉对方或者用化学物质让对方解体。于是大家就开始想办法把自己用蛋白质包裹起来,没错你这个时候第一反应一定是像鸡蛋一样,表笑,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也许是第一批细胞生长的过程,复制基因的出现不仅是未来生存,还是为他们自己制造容器,即赖以生存的运载工具。或许大家的第一反应就是忍者神龟里头的大boss,接下来你不会愿意细想,因为我们自己本身就是基因的运载工具。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道金斯冷冷的说到:
他们(基因)存在与你和我的躯体内,他们创造了我们,创造了我们的肉体与心灵,而保存他们正是我们存在的理由。这些复制基因源远流长。今天我们称他们为基因,而我们就是他们的生存机器。
没错,当有一天AI呱呱坠地的时候,他会和人类说同样的话,冷冰冰的机器是AI的生存载体,而基因程序就是AI本身。
显然,我们与那些显微镜下的病毒差别很大,但是所有生命一致相同的是:
都是DNA双螺旋分子的生存机器。(当时似乎RNA病毒还没有发现)通过自我复制和创造蛋白质来构建外壳。
低等的动物自我复制靠的是无性生殖,一旦出现了可以啪啪啪的行为的时候,这样的动物就是高等动物,使用的有性生殖。从基因的角度,其实不是这么分的,每个物种都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基因池子,所有的不同的具有功能的基因片段(遗传单位,也称顺反子)组成了这个大集合,然后每个个体携带了部分的基因。如果无性生殖,那么每个个体的基因和此前的一致,万一某一个分支完蛋了,那么这个基因池子就变小了,直到这个池子空了,这个物种就灭绝了。
那咋办呢?啪啪啪啊!
话糙理不糙!(其实根本没觉得话糙!)有性生殖之后,新的个体的基因一半来源母体,一半来源父体。这么一来,少即是多这句话著名的格言在这里起了重大的作用。因为,“遗传单位越短,生存的时间就越长”。不懂?那就读三遍,还不懂,再读三遍。一个个体还没有生娃就挂掉了,但是他基因的遗传单位,不会就此消失,与无性生殖不同,一个遗传单位凌乱的散落在无数个个体之中,正如区块链一样,要做假账,除非能把信息写到全世界一半的账本以上。因此,基因很鬼马,通过性活动与染色体交换,模拟了原始汤那种多样性与流动性。更鬼马的是,基因故意让你在性活动里头分泌出让你感觉到快感的化学物质,你以为你很快乐么?是化学的作用,这么说大煞风景,但是事实确实如此。
生存机器
对于基因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为自己建造一台快速的非线性的生物计算机,通俗的说就是“造人”。至于人这个生存机器,怎么就有了意识,从主宰他们的主人基因那里解放出来,变成了有执行力的决策者?这没人知道。这也是计算机从机器变成AI,进化成一种生命的临界点。通过自私的行为,保证着这巨大的基因池得以延续。
当同一个物种的不同个体变多了以后,群体就出现了,基因如何把指令写入这些载体,以便应对这个环境的变化,与同类交互以及保护自我?在一个庞大而复杂的竞争体系内,除掉一个对手不见得就是一件好事,其他竞争对手获得的好处可能比你更多。妻妾成群的公海象,就是一个杀身成仁的例子,要么取得战斗的胜利,拥有这帮妻妾,要么就挂掉,反正输家是没有交配权的,但是如果在一只公海象刚刚打得筋疲力尽的时候,再上去打一把,这帮后宫就轻而易举的获得了。所以“打不打”对于一只公海象来说,一定是个复杂的权衡,后面一定有算法,而这个算法是基因写死的,是不是像单片机。
道金斯继承了汉密尔顿与史密斯提出的进化上的稳定策略(ESS)理论。简单的说,这个算法就是随波逐流,大家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一旦出现偏离,就会受到惩罚。每次平衡被打破,该种群都能慢慢恢复或形成一种新的平衡。道金斯举出博弈论中鹰和鸽子的例子,假设鹰见了鹰会打得两败俱伤,鸽子见鸽子只会瞪眼直到一个输掉然后双双走人,鹰是会吃掉鸽子的,当然鸽子也可以逃跑(不要计较老鹰抓得住鸽子这个梗,假设要逃跑一定走的了),除了ESS策略还有,
- 老鹰策略(见到就打个你死我活),
- 鸽子策略(看到对方就盯着看),
- 还击策略(模仿对方,对方是老鹰就是老鹰策略,对方是鸽子就鸽子策略)
- 持强凌弱策略(看到对方谁都打,一旦还手就逃)
- 试探还击策略(基本是还击策略,但试探性升级,对方不打就主动打)
通过计算机模拟,只有还击策略是能胜出的。
计划生育
在种群里头,生育幼儿与照料幼儿的活动是分开的。此前,马尔萨斯在其《人口论》中提出了虫口模型,因为对于一个种群而言,食物的增长是落后于数量的增长的,所以一个物种的种群数量是波动的,不会线性的一直变多或一直减少。基因对生存机器的种群数量是有控制的,俗称计划生育,人类在很长一个阶段大部分的表现和普通的灵长类动物并无区别,直到科技革命与文艺复兴。自然界中,食物是有限的,
- 所以增加生育必然会以抚养欠佳为代价,后代多了反而可能养不活,所以很多动物有杀子行为,以保证后代的存活率。
- 某些动物出生的幼子,也会主动把兄弟姐妹杀掉,保证自己的存活率
通过这两个手段来实行计划生育,是为了包出生率保持在适度的数值上,这个也是基因写到生存机器中去的。
安能辨我是雌雄?
一般而言,男女容易区分,实在外面看不出,扒掉衣服就好,还看不出?那就得看性细胞了。
- 所以一般称之为雌性的个体,通常具有个体较大数量较少的性细胞,如卵子;
- 称之为雄性的个体,通常具有数量较多,个体较小的性细胞,如精子。
性配偶之间是一种相互不信任和相互利用的关系。虽然有性生殖需要雌雄双方各出一半的基因,但是双方的资源是不一样的,雄性可以在短时间内让多数的雌性受孕,而雌性在一段时间内只能接受孕育一个生命。自私的载体,一定会期望自己生育的儿子与女儿数目均等,传递的基因对于双方才会公平,然而谁将承担抚养这些子女的主要责任?这才是最大的分歧。显然,自私的生存机器都会考虑,对方承担的责任越多,自己可以脱身然后生育后代的数量就会越多。但对雌性而言,一开始就以大而营养丰富的卵子付出了比雄性更多的投资,因此母亲从怀孕一刻起,就对每个幼儿承担了比父亲更多的“义务”。一旦幼儿死亡,母亲比父亲蒙受更大的损失。雌性受剥削的行为在进化上的主要基础是,卵子比精子大。
于是对于雌性而言,最恰当的策略是不等雄性抛弃她,她先离开他。看起来雌性很被动,因为少说了一张王牌,那就是拒绝交配。如果通过博弈论来分析两性策略的时候,抚养子女长大成功+15分,照顾子女-20分,求爱-3分,会是这样的:
空 | 忠诚的雄性(愿意追求与照顾幼儿) | 薄情的雄性(不愿追求与不愿照顾幼儿) |
---|---|---|
羞怯的雌性(需要追求) | A=+2 | D=0 |
放荡的雌性(不需要追求) | B=+5 | C=-5或+15 |
- A=+15+15-20-3
- B=+15+15-20
- C=+15-20 (这个时候雌性要抚养幼儿长大所以是-5分,而雄性跑掉了幼子却长大了所以是15分)
这是一个循环性假设,从A出发,发现有B的时候大家都选择B,接着雄性跟风,变成了C,但是对于放荡的雌性来说,-5还是比0少,于是又变成D,这个时候薄情的雄性就会没有后代,慢慢又便会A。这也是一种进化上稳定策略,大家都会从众。
除了上面一种策略,雌性还会有一种策略,就是完全不理会雄性,专心养育幼儿后代,所以很谨慎的选择雄性交配,只为了更好更优秀的基因。所以很多雄性动物有艳丽的颜色、雄壮的身体或美妙的歌声,是为了得到表达自己基因上的优异,获得雌性的性选择。然而这样的雄性是很容易被天敌消灭的,矛盾来了,天敌倾向于消灭这些鲜艳雄壮的个体,配偶选择消灭不鲜艳不雄壮的个体。
MEME
meme是道金斯提出的最伟大的观点之一。尽管有的书翻译成“模因”,有的翻译成“迷因”,还有本书翻译成“觅母”的。我还是喜欢那个叫做模因的翻译。
我们何曾想过,文化、民族、宗教其实也和基因很类似。作者把所有复制基因叫做Replicator,为了表达是通过复制实体的差别化生存而进化。生物的是DNA,而文化意义上的是MIMEME,简称MEME。
艺术中的曲调与时装、文化中的概念与文学、工业上的造锅与冶炼、建筑上的大桥与门廊等等都是MEME。MEME的进化比DNA快多了。在人类文化的这个大“原始汤”里,这些MEME从一个大脑转移到另一个大脑,个体不断在增加,哪一个MEME消失了表示这个文化部分已经失传或者不再出现了。原始汤的一部分分子能否知我复制,GENE就起来了;GENE的载体在进化过程中创造了大脑,为第一批的MEME制造了“汤”。这些MEME都具有长寿、生殖力与精确的复制能力。
- 宗教中不具自觉的意识譬如地狱,由于虚假的冷酷保证了自身的生存(大部分宗教的延续靠的是信条这样的强制的载体);
- 宗教中的另一个部分成为了信仰,盲目的信仰,正如那股绿色的伊斯兰激进分子,不需要证据却确信无疑
作为基因机器的载体,我们与生俱来的使命就是把基因一代一代的传递下去,这是我们生存的意义;为世界文明作出贡献,哪怕是作曲、写文章、发明机器所有这些,都可以完整的保留下去,贡献足够大的时候,即便多年过去之后,属于你的基因已被稀释得微不足道了。这是人类非凡的特征,表现得真诚无私的利他行为的能力。
这种利他主义在自然是没有的,一个自私的基因造就的载具,可以具备精神上的力量去照顾我们长期自私的利益而不是短时自私的利益,这个世界上也只有我们人类可以反抗自私的复制基因的暴政了。
好心得好报
作为人类,其实“好人有好报这样”的这样的利他策略是一个在囚徒困境中比较好的选择。我们都经历着单次的囚徒困境博弈或者多次反复的囚徒困境的博弈,换句话说就某一次合作而言是囚徒困境,或者在合作交互的场景下大家会根据此前对方的选择来判断这一次的囚徒困境问题。就针对某一次的简单的囚徒困境博弈而言,虽然大家选择合作是最好的,但是如果对方选择背叛,自己就很糟糕,所以只有自己选择背叛对自己而言是最有利的。然而对于大家不断的参与博弈,可以参考对方的博弈结果的时候,唯有“针锋相对”的策略是最好的。这个策略是跟进对手的策略,对方选择合作,那么就选择合作,对方选择背叛就选择背叛。
同样,找了很多策略,包括有一直做好人的算法,不断变换策略的算法等等,经过1000代的模拟,最好也只有“针锋相对”的策略是最好的。不论是在一群恶意算法当中,还是在一群比较善良的算法当中。虽然这个策略不是进化稳定策略,但是它却有很高的稳定性。因为大部分时候,我们生活遇到的囚徒困境并不是零和博弈(我赢了多少,对方就输多少),非零和博弈意味这我即便输了,也可以从对方处得到利益。只要这个博弈重复多次,这种不会主动背叛的“针锋相对”策略,的确能在一定的事件后获得比其他策略更好的收益,意味着古语“好人有好报”,其实也是有道理的。
大部分时候,即便在囚徒困境中,很多时候大家也会抱着“自己活,也让别人活”的想法。即便一战时候法德交战,将军们都会希望彼此背叛,置对方于死地,可以获得战争的优势;但是在士兵而言,他们不想死,很多时候发生两军对峙,枪口也不会主动对着敌军脑袋。二战时候,英国与德国都会定时向对方开炮,但是大家都很规律的在确定的时间与地点发射炮弹,所以对于上级军官,他表达了抗争,而对士兵们,他传递了和平。
所以选择“针锋相对”策略需要对未来设定一个阴影很长的囚徒困境期,而且必须是在非零和博弈的状态下,才能看到好的回报。
于普通人而言,就是很简单的不主动背叛的“好心有好报”。